黎光壽

　　本次日本大地震，許多的新聞報道都報道了地震時刻日本人的秩序井然，還有日本老師在地震的那一刻命令學生躲到桌子底下，自己關(guān)掉教室的燈，等冷靜后命令學生迅速撤離。許多的中國媒體都稱這是日本人的高素質(zhì)，并且導向性地說中國人應當向日本人學習，學習日本人的高素質(zhì)。

　　許多這樣的新聞后面，都留下了網(wǎng)友的溢美之詞，都表示日本人的素質(zhì)很高，在地震中的冷靜值得中國人學習，日本老師愛護學生的行為值得中國老師學習。等等。而微博里流傳的一個日本記者對中國記者的忠告，也似乎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口吻，告誡中國同行日本已經(jīng)是一個資訊非常發(fā)達的國家，到日本去采訪時不要想當然，要遵守國際新聞采訪的道德，不要幾個人拿著長槍短炮對受害者一陣擺拍和猛拍。

　　每當看這些新聞及留言的時候，感到這樣“由衷”的贊美似乎有些頭皮發(fā)麻，讓我兩眼昏花，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個國家。而日本記者的告誡似乎是受日本天皇授權(quán)，告誡中國這些充滿愚昧的媒體同行要遵守日本的天朝規(guī)定，要尊重日本皇國皇民們的意愿，否則就怎樣怎樣。但是網(wǎng)站上的主流文字和身邊同事的交流讓我明白無誤地確信，這就是中國。

　　如果中國人的素質(zhì)真的低下，這么多的溢美之詞似乎還有點醍醐灌頂?shù)淖饔茫墒遣皇?，至少?008年四川512地震的時候，許多老師實際上也這樣做了，雖然許多媒體也對此進行了正面的報道和褒揚，但是在中國的許多精英并不認可這樣的行為，當時在北京舉行的許多活動都在表示，這樣的行為毫無人性可言，而在一些大的論壇，彌漫著的是個人自由和地震逃生至上的理論。

　　最典型的是四川都江堰某中學的范美忠的遭遇，這個被稱為“范跑跑”的老師，在地震后的第一時間，撇下自己的學生獨自逃生，后來其寫了一篇文章描述地震的那一刻地動山搖。范美忠在中國引起了巨大的討論，在北京許多知識分子對其表示支持，尤其是鳳凰衛(wèi)視的一虎一席談里，反對范美忠這樣不顧學生安慰私自逃走以后還沾沾自喜這種行為的評論家郭松民還被稱為“郭跳跳”。

　　懂中文的許多人都知道，“跳跳”這兩個字主要描述的是在理屈詞窮之后的一種行為動作，屬于沒文化和素質(zhì)低的意思。但對于維護中國傳統(tǒng)價值觀的郭松民，當時對范美忠的言辭已經(jīng)達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所以憤而批之，卻被戴上沒有文化沒有素質(zhì)的“郭跳跳”的大帽子，至今沒有人去為他摘帽子。

　　中國的教育部后來對范美忠采取了措施，似乎是行業(yè)禁入之類的措施，立即又有些人跳出來表示教育部違反人性和自由的精神，要為范美忠保駕護航。教育部這種行為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之舉，但卻撞上了自由和人性的槍口，中國人維護這種基本的價值觀，卻成了沒有文化和沒有素質(zhì)的行為，似乎中國人就應該素質(zhì)差。

　　如果同樣的自由和人性主義者能夠堅持把這一條道走到黑，在日本面臨地震和海嘯災害的時候，他們也能夠批判日本的老師們行為的反人性和反自由，那么我對他們的堅持也表示尊敬。但日本的老師守護了學生，卻受到了極大的恭維和褒揚，日本人排隊購買生活物資就被冠以素質(zhì)高，日本的孩子在地震之后的避難場所內(nèi)呆了三個小時沒有垃圾就被稱贊。

　　似乎中國人做這樣的事情就沒有人看到，看到也當做尋常事沒有人提倡，而日本人只要撿起了中國人這些基本的傳統(tǒng)道德，就立刻成為中國人必須要學習的理由，中國人似乎都沒有這樣做，是低賤和下賤的代名詞。我不知道這些高高在上的道學家們在四川地震的時候主要關(guān)注什么新聞，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身體力行去四川看過沒有，更不知道他們在這次日本地震的時候是窩在家里高談闊論還是去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是我看到了在新聞上他們的溢美之詞，看到評論上一邊倒的聲音說日本素質(zhì)高中國人沒素質(zhì)。

　　這似乎就像是田忌賽馬一樣開始齊王和他國國君賽馬，開始總是拿自己的一等馬和別人的一等馬比賽，結(jié)果總是輸，結(jié)果田忌改換了游戲規(guī)則，用自己的劣馬跟別人的良馬比賽，雖然第一次輸了，但是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用的自己的良馬和別人的劣馬比賽，均獲得了勝利。而關(guān)于中日兩國人民的素質(zhì)對比，也似乎是這樣，直接將中國人的優(yōu)良的基本素質(zhì)抹殺掉，然后用日本人的優(yōu)良素質(zhì)和中國許多地方都存在的惡劣習性相比，自然就得出了中國人素質(zhì)低下的結(jié)論，只不過這樣對比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國的精英，許多能夠呆在電腦前寫文章發(fā)留言的精英。

　　本次地震還有一個事情，就是日本人長期宣稱其學校建設的抗震性能優(yōu)異，中國許多精英都深刻地印在腦海里，而地震的時候許多災民都躲到了學校里，讓許多精英羨慕。因為對比起來，中國的512地震，一些學校由于設計的原因以及經(jīng)手的官僚腐敗和偷工減料，造成了許多生命的喪失。這似乎是一條鐵證，證明日本人更加優(yōu)良，而中國人就是劣等人。

　　我不知道中國的媒體到日本去都看到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作為父母都希望孩子安全，而政府在確定建設學校的時候也不會朝壞的方面考慮，只是在具體的項目里有具體的貓膩，有些東西中國有，日本也有，我們在對比的時候其實沒必要進行這樣的比較，只需要將肇事者揪出來，讓其接受懲罰。還有，那些貪污腐敗分子許多人都認為他們代表了中國人，其實我認為他們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將其當做中國人還是侮辱了中國的列祖列宗，而將這類畜生一樣的垃圾當做中國的國民性，實在是冤枉了絕大多數(shù)遵紀守法的中國公民。

　　所以不管是范跑跑也罷，還是腐敗的官員或者包工頭也罷，都只是中國這個社會異化的產(chǎn)品，而我們在評論中國人和日本人的時候，無論是國民性，還是素質(zhì)高低，還是臨危不驚，都應當深入到具體的事件里，用中國的優(yōu)良品質(zhì)來和日本人的優(yōu)良品質(zhì)相比，而不是用田忌賽馬的方式，用那些不是中國人的行為來和日本人的優(yōu)良行為相比，這樣標準一致，比出來的結(jié)果更有針對性，也更有說服力。

　　中國精英們似乎已經(jīng)是先知，無論是日本人的優(yōu)良之處，還是中國人的優(yōu)良之處都了如指掌，想必也應當是身體力行。如果能夠身體力行，那么精英們就代表中國，拿精英們的行為來說一下中國人的素質(zhì)將會更好，那中國人的素質(zhì)也應當是世界第一，他們再來教化也更有說服力。而如果精英們本身也比不上日本人的那種負責和冷靜以及對秩序的遵守，那么是這些精英們達不到做人的基本標準，是他們沒有日本人所具有的優(yōu)良品德，更不應當代表中國人，更沒有資格對中國人的素質(zhì)和對秩序的遵守以及對未來世界的活力追求說三道四。

　　也就是說，“范跑跑”不能代表中國，如果誰一定要用“范跑跑”來和日本人在這次地震中日本老師的行為相比而得出中國人素質(zhì)低的結(jié)論，只能說明這個人如果不是不長腦筋，就是別有用心。貪官污吏和唯利是圖的老板也不代表中國，他們只是中國社會高速運轉(zhuǎn)時異化出來的垃圾，很多時候會影響中國這棟大廈的穩(wěn)定和安全，但只有去掉他們才有中國的安全，如果誰一定要這樣比就是瞎了眼睛。

　　如果去掉這些，再看看中國人和日本人在地震中的表現(xiàn)，在遵循從孔子和孟子締造的傳統(tǒng)價值觀上，誰更好?誰應當向誰學習？我覺得，應當是持中國人應當向日本人學習的精英們先向中國和日本的優(yōu)秀分子學習，懂得常識和是非后再來認認真真地工作，而不是用田忌賽馬的方式糟蹋中國，漠視中國的優(yōu)良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