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

想看啥就給你提供啥，結果悲劇了——

“網絡文學精品哪兒去了？”（深觀察）

記者 張 賀

“網絡文學的精品哪兒去了？”2月23日，在移動閱讀終端掌閱科技的一場作家簽約儀式上，掌閱副總裁游亭發(fā)出了這樣的疑問。為了簽約更多優(yōu)秀作家，游亭近來一直在瀏覽各大文學網站的數據，他發(fā)現持續(xù)付費讀者數量在減少，有的知名作家的作品，愿意持續(xù)付費的讀者只有1000人，過萬就是非常優(yōu)秀的了。這與幾年前網絡文學所謂“神作”動輒吸引數百萬付費用戶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網絡文學精品力作缺乏的另一個證據是，近年來市場表現火爆的IP影視劇，其網文原作大都是5年前甚至十幾年前創(chuàng)作的，如《鬼吹燈》寫于2006年，《誅仙》寫于2003年，《盜墓筆記》寫于2006年，《甄嬛傳》2007年出版……2015年以來，在“IP熱”的帶動下，網絡文學的變現能力令資本格外垂青，作為IP影視劇改編源頭的網絡文學作品在短期內被購買、開發(fā)，長達10余年中沉淀的優(yōu)秀作品在兩年內被“消耗”殆盡，這使得網絡文學市場沒有足夠的時間來進行下一輪的沉淀和積累。

“為什么今天我們看不到精品的網絡文學了？”游亭認為，根子在于今天的內容生產已完全被用戶主導了。“通過大數據，平臺很容易就知道用戶的偏好，用戶喜歡看什么，平臺就生產什么、推送什么，大量同質化的作品紛紛出現。用戶的時間是有限的，你看過一本霸道總裁愛上我，可能就不會再花時間去看同類的作品了。”游亭說，大量同質化作品泥沙俱下，造成了“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少數優(yōu)秀作品反而被淹沒在海量劣作之中。

百度文學總經理許斌1998年進入網絡文學行業(yè)，他認為商業(yè)力量對網絡文學的成長是一把“雙刃劍”。早期“能賺錢就是好作品”的粗暴標準促進了市場競爭，使好作品得以涌現；但在商業(yè)壓力之下，網絡文學行業(yè)也會有所扭曲。在他看來，現在的網絡原創(chuàng)文學有點兩極分化。一種是純粹為了商業(yè)去創(chuàng)作，這種作品在商業(yè)價值上也許并不低，但是從口碑甚至未來10年是否仍然有生命力來看，很多作品是沒有的。另一種就是不那么在乎商業(yè)回報，不追求短期要賺很多錢，而更追求讀者是否說寫得很好，的確與眾不同，幾年后還有人看。

許斌說：“實際上，‘IP熱’起來以后，影視圈青睞的是這樣的優(yōu)秀作品。再過幾年，所有的從業(yè)者都會發(fā)現，純粹的商業(yè)化創(chuàng)作，所謂的模仿、同質化，不會是你獲得最大利益的來源。只有那些有體力但沒太多創(chuàng)作力的人才會選擇那條路。更多的人會選擇把自己的作品寫得更好，更有口碑，更加精品化。”

游亭也表示，作為平臺，其實并不希望平臺上只剩下缺乏特色的同質化的商業(yè)作品，他們在與作者簽約時也會重點考慮作品的質量和生命力。

那么，誰能在精品化的創(chuàng)作道路上堅持下去也許就決定了未來的高度。

由于網絡文學創(chuàng)作模式與傳統(tǒng)文學不同，通常都采取邊寫邊放上網的方式，為了維護一定的點擊量，寫作者要不斷更新。如果隔一段時間沒更新，讀者就會不停地催，“挖坑不填”“太監(jiān)帖”等抱怨就會大量出現。如果點擊率下降了，帖子沒人提了，作家的壓力就更大。知名網絡作家天下霸唱曾表示：“網友是不管你的身體、工作等等情況的，你必須不停地寫、寫、寫。這樣就可能會有很多口水產生，也可能在情節(jié)的構思方面出現紕漏，作品的粗糙就是難免的。”

早期網絡文學作家大都出于愛好和興趣而投入創(chuàng)作，這與今天大量直接沖著賺錢而來的商業(yè)寫作者不一樣，前者的作品更具個性和文學追求。簽約掌閱的網絡作家天使奧斯卡入行已經10多年，一向以更新慢而被讀者抱怨，他說在創(chuàng)作中最看重的一點是“寫得讓自己開心”。盡管寫得慢，還是有大量讀者耐心等待更新，追著看。

曾以穿越小說《回到明朝當王爺》獲得大量讀者的網絡作家月關則認為，作為創(chuàng)作者當然要有自己的堅持，但網絡文學不同于傳統(tǒng)文學，網絡作家其實是在和讀者一起玩，互動過程必然要有。他說：“即使東西是自己寫的，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意見，但是讀者的反應必然要潛移默化影響你的作品。我們不是對讀者的意見言聽計從，哪怕多數讀者的態(tài)度，你也要有自己的取舍。”

由于工作關系，許斌接觸過不少網絡文學作家，但頂尖作家和優(yōu)秀作家乃至和普通作家之間有一個區(qū)別令他印象深刻。“頂尖作家會情不自禁地談起他的創(chuàng)作，他會眉飛色舞地和我說接下來的故事是什么，人物是怎么回事，哪怕我根本沒提起這個話頭，他還會講自己的創(chuàng)作。而別的作家，哪怕就是比他們略低一點點的作家都不會聊這些事，除非你自己跟他提。那些大神級的作家，你不想跟他聊，他都會跟你說下一本書會怎么樣。這就是所謂的熱情。”頂尖的網絡作家具備了天賦、堅持、健康以及熱情，“我還沒見過誰具備了這四點而沒有起來的。”許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