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高苗，陳嘉偉    每經編輯 王朋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陳嘉偉 攝

1956年7月，滿載交大師生員工的專列，從上海浩浩蕩蕩出發(fā)……

這是一部持續(xù)數年、凝聚青春與熱血的故事，他們跨越千里，義無反顧，其中的很多人，后來將一生奉獻給了大西北。

林宗虎是浙江湖州人，翌年跟隨交大動力系來到西安時，只有24歲。但要不了多久，人們將看到一顆技術巨星的升起。

在那個工業(yè)堪堪起步、渴望動力技術的年代，林宗虎帶隊設計出我國第一臺直流鍋爐。

爾后還有一個又一個“率先”，包括提出享譽全球的“林氏公式”，建立國際上第一個脈動流動沸騰傳熱計算式……

然，歲月無情。

在為科技強國事業(yè)奮斗大半個世紀后，當年的熱血青年，日前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林宗虎院士的學生告訴粉巷君（ID：nbdfxcj），老人臨終前幾日，還在病床上校對書稿。

01

1937年，為了躲避戰(zhàn)亂，林宗虎隨家人逃到上海租界。

彼時，列強入侵，民不聊生。少年時代的林宗虎，親眼目睹了國家遭受的諸多苦難。

其父與著名數學家華羅庚為鄰的經歷，也令他深刻耳濡到一代大家背后的勤奮與不懈。

因此種種，讓林宗虎早早萌生了“科技強國”的信念。

1951年，林宗虎考入交通大學機械工程系，大三時被分到鍋爐專業(yè)，由此與鍋爐結下了不解之緣。

百廢待興的國家工業(yè)，正等待著這些年輕人的到來。

資料顯示，當時我國全年發(fā)電量排在世界第25位，僅43億千瓦時，人均全年僅約7度電——通過反映經濟脈動的電力工業(yè)，大致可窺那個時代的情形。

當然，多年后的今天，我國年發(fā)電量已躍居世界第一。

電力工業(yè)的迅猛發(fā)展，離不開電力人的辛勤付出。同樣，也離不開技術工程專家的不斷突破。比如，對鍋爐工藝的改進與創(chuàng)新。

在那個激情燃燒歲月里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似乎有著無盡的熱情與動力。

林宗虎曾在很多場合強調，“創(chuàng)新要結合國家社會發(fā)展需要”。說起來，這里面還有一段故事——

1957年，“向科學進軍，建設大西北”的學界征程，正如火如荼。從上海出發(fā)的列車上，林宗虎手持粉色“乘車證”，跟隨交大動力系，跟隨恩師陳學俊，一同奔向西安，加入到剛剛組建的西安交通大學，也由此拉開了與古城的半世情緣。

作為我國鍋爐專業(yè)第一位研究生，林在畢業(yè)時，國家尚沒有生產、設計直流鍋爐的能力。

這成了包括林宗虎在內很多人的一塊心病。

隔年，他帶隊赴上海鍋爐廠，經過一番鏖戰(zhàn)，最終設計出我國第一臺直流鍋爐，成為舉國的一件盛事……

02

林宗虎是典型的科研“癡人”，如其所言，“無論從事科技、藝術或其他事業(yè)，取得成績者都要具有創(chuàng)新精神。我們要依靠創(chuàng)新驅動開發(fā)新技術、新產品，從而引領時代發(fā)展。”

這種創(chuàng)新信仰，也支撐其日后在氣液兩相流體力學、沸騰傳熱學和多相流測量學等方面，取得一系列創(chuàng)新成果，解決了多項國際難題。

上世紀70年代中期，我國正在研究30萬千瓦直流鍋爐，其核心部件“汽水分配裝置”，需要測量分配器各分管中的氣液兩相流流量和含氣量，雖然測量方法很多，但諸多計算式只能用于單一流體和單一壓力。

林宗虎決心要搞一個通用公式。

查資料，做試驗，反復研究論證……歷時三年，林宗虎建立了國際上第一個通用兩相流體計算式。1982年，經補充試驗驗證后，在國際權威雜志《國際多相流》上發(fā)表。

這一計算式，就是后來享譽全球、被廣泛應用的“林氏公式”。

也是同一時期，其以講師身份到美國邁阿密大學做訪問學者。對于來之不易的機會，林宗虎格外珍惜，兩年時間里工作學習經常持續(xù)到夜里12點，期間共發(fā)表了8篇論文，被美國同學稱為“論文機器”。

但也正是那段時間，他通過72卷試驗錄像、摞成半米高的試驗數據，為其脈動流動傳熱式的研究成功，打下了堅實基礎。

國外學者曾評價其為“具有國際水平的活躍研究者”、“中國研究兩相流與傳熱首屈一指的專家”……

細數起來，從入校到離世，建樹卓然的林宗虎在上海、西安兩所交大待了整整68年，“長情”如斯，莫過于此。

03

有了林宗虎的鉆研突破，西交大學科建設的艱辛長路，也變得生動起來。

彼時，我國的動力工程研究，尚處于相對封閉、逐步摸索的狀態(tài)。

在一些西交大的學子眼中，學校該專業(yè)能夠發(fā)展壯大，包括動力工程多相流國家重點實驗室能夠在國內外占據重要地位，要歸功于兩位先驅。

一是主持創(chuàng)建我國第一個鍋爐專業(yè)的陳學俊，另一位就是交大動力工程學術帶頭人林宗虎。

立志以“科技強國”的這師徒二人，也是惺惺相惜。

通過他們的共同努力，多相流學科從奠基到發(fā)展，再到學術不斷創(chuàng)新，逐漸開拓出一方天地。

除了攻克專業(yè)難題，對于學科人才的培養(yǎng)，林宗虎也下了很大的功夫。

多年執(zhí)教生涯中，其先后培養(yǎng)出博士、碩士將近50名。

同為西交大教授，工程熱物理專家、中國科學院院士郭烈錦，也曾接受過林宗虎的教學指導。

據他的學生回憶，但凡有同學們遇到研究問題，林宗虎都會參與討論，啟發(fā)思路。“一心做學問的林先生，從未與人爭任何東西，做人做事非常開懷。”

身為導師，自樹樹人。正應了那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林宗虎曾說過，“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只有勤奮不輟的人才能收獲豐碩的果實。”

從1987年至2015年，其共發(fā)表論文150余篇，出版著作20多本。包括鍋爐著作7本、傳熱著作4本、測量著作5本、兩相流體力學著作6本……

即使臨終前幾日，其還在校對編寫的鍋爐手冊。

郭烈錦在病房見了林宗虎教授最后一面，“他很樂觀，說自己在經歷死亡，感受著這一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