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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危機紀元”已至?一位氣象學者的示警

澎湃新聞 2022-08-15 08:02:30

“我們現在不僅在公元2022年,也在氣候危機紀元三年。這是人類歷史,也是地球歷史上一個全新的時代。”

說這話的人,是中國科學院大氣物理研究所的副研究員魏科。今年6月,在一次公開演講中,這位42歲的氣象學者對臺下的觀眾露出一個賣關子的表情,慢慢地說道,“為什么是第三年?你往下聽就知道了。”

2022年會是有史以來最熱的一年嗎?至少對許多地方來說,剛剛過去的6至7月已經是了。今年6月,全球陸地地區(qū)出現了自1850年代末人類有系統(tǒng)氣象記錄以來最熱的溫度,破紀錄的高溫、干旱、野火、暴雨和洪水席卷了北半球,特別是在歐洲大陸、英國和美國的部分地區(qū)。

在這個酷熱難耐的夏天,越來越多的紀錄在不斷被刷新。然而,必須指出的是,越來越頻繁、劇烈的氣候危機絕非今年才開始發(fā)生的,也并非某個國家或地區(qū)獨有,而是全球性的持續(xù)現象。

我們的世界到底怎么了?根據聯合國防災減災署2020年發(fā)布的一份報告,相對于上一個二十年,21世紀的前二十年各種災害頻率大幅度增加,其中高溫事件增加232%,暴雨增加134%,各種風暴增加97%。

圖片來源:新華社

這些災害的背后是我們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全球溫度正在持續(xù)加速升高。對每一個普通人來說,氣候變化不再是遙遠和無關的事情。我們這一代人正在并且將要經歷更多氣候危機。

“如果我們用生命來比喻氣候的異常,過去自然界發(fā)生的氣候異常,相當于人活一百歲就會死亡,而現在我們經歷的氣候變化,相當于我們兩周之內就會死亡。面對人百歲就會離去,我們不會擔心憂愁,但若兩周之內就會死亡,我們一定要去找原因,是不是要馬上送入醫(yī)院?這是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魏科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說。

澎湃新聞通過查閱氣候專業(yè)網站迄今為止最全面的對500多個極端天氣事件分析數據庫,以及對相關領域權威科學家們的采訪,希望向讀者敲響最強的警鐘:人類活動產生的巨大碳排放可能正使這個星球的氣候走向災難性的新極端,科學研究顯示,如果沒有氣候變化,許多最嚴重的極端天氣事件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這些都清楚地表明,我們已身處氣候惡化的極高風險中。

氣候危機的形成

魏科與氣象“結緣”始于1998年。彼時高考剛結束,他打開電視,看到的都是南方搶險救災的新聞。那一年,不僅是南方長江、錢塘江、閩江,連東北的松花江、嫩江也遭遇了全流域的洪水。搶險部門最后征用了在長江上行駛裝煤的大駁船,用沉船堵決口。

電視里軍民肩并肩,人靠著人,用身軀阻擋洪水的畫面,令這個出生成長在北方的男生心潮澎湃,當即對氣象和環(huán)境問題產生了好奇,填下氣象動力學專業(yè)的志愿,從此與氣象結緣。

真正意識到氣候變化的重要性,是2003年歐洲的高溫熱浪事件。據統(tǒng)計,持續(xù)六周的高溫造成至少7.5萬人死亡。那一年魏科正在中科院讀博,開始系統(tǒng)學習和研究氣候變化的問題。

博士畢業(yè)后,魏科進入中科院大氣物理所工作。真正觸動他出來做科普的,是幾年前的一場特大暴雨。那一年,他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才一個月。

“那天,外面下著瓢潑大雨,我的一個表哥開車回去,我們特別擔心他會出事,后來真的出事了,所幸沒有生命危險,然而那天晚上另一些人則沒有那么幸運。”魏科回憶道。

“被淹死的人中,也有孩子的爸爸,我當時就覺得,同作為一個爸爸,我可以感受到那些家庭破碎的痛楚。那時候我就想說,假使有人可以提醒一下他們不能出去,或者說下那么大雨應該該采取哪些措施,(也許會有不同的結局。)當然,我不是怪罪他們??赡芪覀冋麄€社會,大家還沒真正把這樣的極端天氣事件看作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但那次對我還是有很大觸動。”他說道。

圖片來源:新華社

魏科個子不高,講起話來總是不緊不慢語調平和,臉上總帶著一絲微笑,讓人覺得愿意聽下去。但當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他的情緒明顯有一些激動。

事實上,即便在全球范圍內,愿意長期堅持做科普的科學家也不多,大多數科學家認為科普既吃力不討好,也對職業(yè)生涯發(fā)展沒有什么直接益處。

魏科繼續(xù)說道,“后來我慢慢意識到,今天這個社會充斥著八卦和娛樂這樣牢牢占據公眾注意力的東西,如果科學家不出去做點真正涉及公共利益的東西的話,公眾可能永遠不會接觸到(氣候變化)。我做科普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后來一路走來,也遇到了許多志同道合的科學家。”

對于氣候變化是否真的發(fā)生了,早些年在全世界范圍內對此有過長期的爭論。雖然現在隨著越來越多科學研究涌現,對于這個問題的爭論已經不再那么多,不過仍有人對氣候變化持有懷疑的態(tài)度。

對此,魏科從大氣物理的角度解釋,地球的氣候確實會發(fā)生變化??傮w來說,地球從太陽得到太陽的短波輻射,然后釋放出長波輻射,這兩個能量達到平衡,就使地球的氣候處于一個穩(wěn)定狀態(tài),只要這一平衡被打破,就產生氣候向某一個方向的移動,從而導致氣候異常。

可以導致氣候異常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地球板塊的運動,同時火山爆發(fā),都會帶來全球氣候的異常。若考察地球的歷史,我們會發(fā)現,地球絕大多數時間沒有冰,而有幾次大的冰期,我們現在就處于其中一次冰期中間(第四紀冰期);未來至少五萬年里面,這一狀態(tài)原本是穩(wěn)定的,但是人類的出現改變了這一進程。

“如果考察過去80萬年全球二氧化碳含量的演變,我們會發(fā)現它在兩個數值之間變化,最低沒有低于170ppm(parts per million,百萬分比濃度),最高沒有超過300ppm,但是最近一百年,人類活動已經迅速地把這一數值拉高到今天的超過420ppm以上。這種變化速度,若跟末次間冰期的那一次最快的增加來比較的話,現在的速度應該是自然過程的一百倍以上,甚至上千倍。”魏科說。

2000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保羅·克魯岑提出了地球現在處于一個新時期——“人類世”的地質學概念,以區(qū)別于侏羅紀、白堊紀這些時期,凸顯出人類活動對地球的影響。盡管對于這一時期的開始點在科學界尚未達成共識,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科學家的認可,魏科相信它很快就會成為一個標準的科學概念。

人類活動造成的氣候變化與地球歷史上自然的氣候變化根本的不同之處有兩點:一是在于時間尺度上的不同,二是發(fā)生原因的不同。這正是我們今天面臨的根本問題所在。

2022年5月18日,世界氣象組織發(fā)布了《2021年的世界氣候狀況報告》,宣布今天的世界的平均氣溫已經比工業(yè)革命前高出1.11℃,清楚地展現出我們正處在一個逐漸變暖的世界里。

在這個變暖的世界里,人類活動排放到大氣中的溫室氣體吸收了更多的太陽熱量,為氣候系統(tǒng)提供了更多的能量,從而產生了各種嚴重的極端氣候災害,高溫熱浪和野火便是最明顯的表現。更熱的空氣可以容納更多的水蒸氣——每升高1℃約多7%——這意味著更強烈的暴雨和更大的洪水。海洋吸收了地球上大部分的熱量,而溫暖的海洋則助長了更強大的颶風和臺風形成。兩極冰川融化和高溫海水膨脹推高了海平面,使風暴進一步沖擊內陸更深處。

早在2020年12月12日,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就呼吁各個國家進入“氣候緊急狀態(tài)”。如果以這個事件作為一個起點,魏科認為可以把2020年看作是全球氣候危機的元年,那么今年就是氣候危機的三年。

“當人們談論一些重大危機的時候,總會有一個重要的時間點,過去人們總是認為氣候變化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我認為聯合國的呼吁就是希望讓全人類找到一個危機已至的緊迫感和儀式感。”

氣候災害已席卷全球

“關心氣候環(huán)境的朋友,這兩年可能會察覺到,災害好像越來越多,不僅種類多、品種齊全,而且愈發(fā)的嚴重。很多人都在納悶,我們的世界到底怎么了?”在每一次關于氣候變化問題的科普演講中,魏科都會用這樣的話來開場。

魏科去年寫了一本科普書,向兒童介紹氣候變化對于生物有什么樣的影響,準備過程中他發(fā)現素材越來越多——氣候變化幾乎影響到了地球上所有的生命。

“我本來原計劃是寫一冊書,結果寫了一套四本,還有很多的素材剩余。朋友說別寫了,再寫我們買不起。”魏科笑道。

雖然每一個極端天氣事件的影響大多是局部的,但毫無疑問,氣候變化的影響是全球性的??茖W家們越來越擔心的是,氣候變化正使得極端天氣危機變得越來越多、更嚴重,最終所有地方都無法幸免。

僅2022年至今,氣候災害已經席卷全球,接連不斷的各種極端天氣事件已成為全球各國新聞的頭條。破紀錄的高溫、干旱和野火襲擊了北美、歐洲、印度和巴基斯坦;暴雨和洪水席卷了韓國首爾、澳大利亞悉尼、孟加拉國、南非和巴西。

從全球范圍的觀測結果來看,歐洲尤其是西歐地區(qū)的變熱趨勢尤為明顯。2019年7月,法國巴黎的氣溫達到42.6℃,今年7月,倫敦達到了史無前例的40.2℃。同時,氣溫飆升的范圍和幅度也在增加,與高溫“相伴”的,是多國歷史罕見的大范圍干旱和野火等事件。

在北美洲,去年北美西部創(chuàng)紀錄的極端高溫天氣后,今年高溫再度卷土重來,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的數據顯示,今年7月可能是美國有史以來同期最熱的。

雖然干旱和野火在美國西部已經是司空見慣,但更少人知道的是,整個美國中西部地區(qū)正處于已持續(xù)了23年的特大干旱之中,這是1200年來這片土地經歷過的最為嚴重的干旱危機。

美國最大水庫米德湖(位于內華達州與亞利桑那州交界之處,東南距拉斯維加斯48公里,由胡佛水壩攔科羅拉多河之水而成,蓄水量接近三峽)水位已下降到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一,以至于隨時會逼停美國最大水壩——胡佛大壩的正常運作,影響供電區(qū)域內7個州4000萬人口的用水和發(fā)電。

至于南美洲,今年5月27日,巴西東北部地區(qū)24小時內降下了往年同期22天的降雨量。連續(xù)一周的傾盆大雨導致了洪水和山體滑坡,造成至少133人死亡,數萬人流離失所。

太平洋彼岸的亞洲是近三分之二人類的家園,其正在遭受氣候危機的嚴重程度也不亞于其他地方。

2013年,超級臺風“海燕”襲擊了菲律賓,氣候變化加速了這場風暴潮,導致海水向內陸沖擊,造成7000多人死亡。印度和巴基斯坦今年3月和4月就早早地經歷了122年有氣象記錄以來最酷熱的天氣。

中國是全世界報告氣候災害最多的國家之一。2019年5月,西南地區(qū)出現了嚴重干旱。2020年,洪水第一次淹沒了著名的樂山大佛雕像的腳趾。2021年,河南鄭州更是發(fā)生了極端降雨事件。

在人類古老的家園——非洲,南非總統(tǒng)拉馬福薩稱該國2022年4月的洪災是“我們所見過的最大的悲劇”,這場洪災造成數百人死亡,并導致南非一度宣布全國進入災難狀態(tài)。此前,在2018年,開普敦因為持續(xù)三年異常干旱一度引發(fā)了全城將斷水的“零日”事件。

而在澳大利亞,2019年底到2020初年發(fā)生的森林大火彼時從太空中都可以辨識出來,那場綿延數月的野火造成了近三十億只動物死亡或流離失所的生態(tài)浩劫。

這些極端天氣不僅僅只是數字,每個數據背后都是一個經歷了極端天氣事件嚴重打擊后的社區(qū)、家庭、個人的活生生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這些氣候驅動的事件并不是獨自襲來,還與其他我們這個時代的重大挑戰(zhàn)混合在一起——例如新冠疫情和俄烏沖突,這些對世界上許多最貧困脆弱人群帶來了最致命的打擊。

圖片來源:新華社

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委員會(IPCC)第五和第六次報告第二工作組主要作者,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地理科學學院教授、災害風險研究院院長姜彤向澎湃新聞表示,IPCC最新報告中最重要的結論是:“人類活動已經毋庸置疑地引發(fā)了全球氣候危機;全球即將錯失實現1.5度或2度升溫控制目標的機會窗口;而產生影響的氣候因子在全球所有地區(qū)不論時間和空間變化上都在加劇。”

姜彤說進一步補充道,“全球近一半人口處于對氣候變化高度脆弱的環(huán)境下。人類需要迅速采取有效的行動,確保實現可持續(xù)發(fā)展。一旦升溫超過1.5度,可能造成很多不可逆的影響。”

魏科用一個更形象的比喻來描述了我們當下所處的危險狀況:“我們正在面向一個未知,我們站在一個山頂上,我們知道前面一定有一個懸崖,但是我們不知道懸崖在哪,周圍一片迷霧,科學家估算說,前面這個懸崖大概是在1.5度的位置,這就是臨界點的概念,假使升溫繼續(xù)增加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無法返回了。”

氣候變化是最大推手

倘若從全球層面對氣候危機進行全局性的分析,我們就會發(fā)現危機的嚴重性和變化速度已經超出了許多人的想象。

全球氣象專業(yè)網站“碳簡報”(Carbon Brief)在對迄今為止最全面的500多項氣候科學研究進行分析后發(fā)現——人類巨大的碳排放正使氣候走向危機性的新極端。假使沒有人為造成的氣候變化,許多最嚴重的氣候災害事件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上海浦東益科循環(huán)科技推廣中心項目總監(jiān)、曾在非營利機構擔任氣候傳播項目負責人武毅秀向澎湃新聞指出,全世界的科學家當下努力回應解決最迫切的問題之一是:氣候變化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某個特定的極端天氣事件。這樣的研究又被稱之為氣候歸因研究。

而科學家們解答這個問題的研究方式是:通過使用天氣記錄和計算機模型來比較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是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另一個是大規(guī)模燃燒化石燃料和氣溫上升之前的世界。研究人員通過評估某一個特定的極端天氣事件在兩個世界中發(fā)生的頻率來計算出氣候變化的特定影響。

上述500多項研究的主要發(fā)現包括:若沒有人類導致的氣候變化,過去20年中至少12個主要極端天氣事件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這些事件橫跨全球不同地區(qū),包括了不同類型的極端天氣事件,如2021年襲擊北美洲西北部地區(qū)的極端高溫“熱穹頂”。“假使沒有氣候變化,這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但若全球氣溫升高2℃,這種曾經難以想象的危機平均每10年就會發(fā)生一次。

在數據庫中的500個極端天氣事件和趨勢中,有71%被認為因為氣候變化而更有可能或更嚴重地發(fā)生,其中包括93%的高溫熱浪、68%的干旱和56%的洪水暴雨事件。

舉例來說,一項“快速歸因”研究發(fā)現,2022年7月18日英國破紀錄的熱浪因為氣候變化而“至少增加了10倍”發(fā)生的可能性。2021年7月在德國和比利時造成243人死亡的致命洪水暴雨,氣候變化使其發(fā)生的可能性增加了9倍。

另一項研究發(fā)現,在許多地區(qū),假使沒有氣候變化,現在出現的反常極端高溫“幾千年內都不會出現”。尤其是一些通常寒冷的地方升溫最快。2020年,俄羅斯西伯利亞出現了異常高溫,北極圈內小鎮(zhèn)上揚斯克在6月竟創(chuàng)下了38℃的最高溫紀錄。

海洋吸收了氣候危機的大部分熱量,結果是嚴重影響了海洋生物和數十億依賴海洋的人們,并導致野生動物死亡,與此同時,人類養(yǎng)殖的貝類也因此暴發(fā)新的疾病。科學家估計,如今幾乎90%的海洋熱浪是由氣候變化造成的,例如2017年至2018年在澳大利亞與新西蘭之間的塔斯曼海發(fā)生的海洋熱浪“幾乎不可能沒有人為影響”。

“我們正處于(氣候)破壞的時代,幾十年來一直如此。”英國倫敦帝國理工學院(Imperial College London)的弗雷迪•奧托(Fredi Otto)博士對《衛(wèi)報》表示,“這是我們在科學研究中明顯地看到的,但其在政策中沒有被反映出來。”

最令人擔憂的是,所有這些都發(fā)生在地球平均氣溫目前僅上升了約1℃的情況下??茖W家說,氣候變化對極端天氣的增壓作用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發(fā)生。根據迄今為止的經驗,全球氣溫目前正在上升至少2.5℃的軌道上,這將帶來比目前地球已經遭受的更大的危機和破壞。


圖源:碳簡報網站

氣候危機的代價

今年暑假,魏科帶著6歲的女兒回青島親戚家過暑假期間,有意識地帶她在白天去街上逛逛。

“女兒很不高興,走了幾步就和我說熱得受不了了。”魏科說。

今年6至7月,中國多地遭遇了持續(xù)高溫熱浪,截至8月11日,上海今夏氣溫超過40°C的天數已經達到6天,成為有史以來記錄最多的一年(官方表示未來幾天仍有可能達40°C以上)。自1873年有氣象記錄以來,上海有20次40℃以上的極端酷熱天氣,其中18次發(fā)生在2000年之后,6次發(fā)生在2022年。

隨著極端天氣事件的增多,越來越多人開始意識到氣候危機帶來的后果。

這種后果始于但絕不限于對人類健康的影響,瑞士伯爾尼大學的一項覆蓋了43個國家的732個地點的大規(guī)模研究給出了一個初步的結論:從1991年到2018年夏季,僅僅因高溫熱浪這一項,在近30年中每年就有超過10萬人死亡,總計造成數百萬人的死亡,所有大陸的死亡率都明顯上升。

有些地方受到的打擊尤其嚴重。在厄瓜多爾、哥倫比亞、危地馬拉和秘魯,大約四分之三的高溫死亡是由氣候變化造成的。在科威特和伊朗,大約66%的高溫死亡也歸因于氣候危機,而在挪威,這一比例接近50%。由于人口老齡化和熱浪來襲的頻率迅速上升,南歐的死亡人數也在增高。據估計,今年南歐的高溫熱浪已造成至少5000人死亡,超過了俄烏沖突中的平民死亡人數。

另一項研究則特別揭示了氣候變化給兒童帶來的嚴重后果。該研究發(fā)現,在過去10年里,氣候變化每年導致7000至11000名5歲以下兒童死亡。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研究人員說,與高溫有關的兒童死亡率是沒有氣候變化情況下的兩倍。

圖片來源:新華社

對此,武毅秀表示,在日常生活中,公眾對高溫可能會有兩個比較大的兩個盲區(qū):第一是對熱病的認知還不是特別充分;第二是除了關注溫度之外,還應該去關注濕度。

“在IPCC的報告里提到一個濕球溫度(指對一塊空氣進行加濕,在其飽和,即相對濕度達到100%時所達到的溫度),比如說我們現在外面36至37°C還是能夠忍受的,但假使?jié)袂驕囟冗_到35°C,其實人只能在戶外環(huán)境存活幾個小時,因為當濕度非常大的時候人體就無法再通過蒸發(fā)汗液來降溫,人體立刻會產生一個更加強烈的反應而危及生命。”武毅秀說。

氣候變化也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2017年“哈維”颶風襲擊美國得克薩斯州和路易斯安那州,造成了670億美元損失。極端天氣還會破壞房屋、商業(yè)、道路、橋梁等,研究人員已經開始計算這些損失。

人類賴以生存的糧食供應也正在遭受氣候變化的破壞。1991年至2017年間,由于氣候變化,美國損失了價值270億美元的農作物。氣候變化在2015年埃塞俄比亞的干旱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這是當地幾十年來最嚴重的干旱,影響了近1000萬人。在萊索托,氣候變化是2007年席卷該國的糧食危機的“關鍵驅動因素”。

高溫還引發(fā)了森林大火,科學家估計,由于氣候變化,森林大火發(fā)生的可能性增加了80%,并向大氣中排放了創(chuàng)紀錄的5900萬噸二氧化碳。

盡管上述研究和數據展現出來的影響已經十分驚人。但至今為止,歸因研究還只評估了全球極端天氣事件的一小部分,特別是關于南半球的國家和地區(qū),評估還不多。盡管這些地區(qū)對氣候危機所負的責任最小,但其卻最容易受到影響。

氣候危機的頻率和強度的上升還會引發(fā)各種形式的情緒困擾,影響人們的心理健康——產生所謂的“生態(tài)焦慮”。美國心理學會將其定義為對觀察氣候變化后果而產生的長期擔憂。換句話說,人們擔心不斷變化的地球對他們和后代會意味著什么。

根據美國心理學會的一項調查,68%的成年人報告說“至少有一點生態(tài)焦慮”,48%的年輕人說氣候變化對他們的日常生活產生了負面影響。

未來已至

2020年,在被魏科視為“氣候危機元年”的那一年。國際社會紛紛提出碳中和的目標,希望在本世紀中葉把全球的碳排放量降低到自然界和各種方式可吸收量相等的程度。然而,這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

目前,全世界的碳排放仍在增加。“這就好像高速公路限速(每小時)120(千米),你已經超速到(每小時)130(千米)了,但還在加速,并且不知道最高速會到多少,只是現在增快的速度比之前要慢。這就是今天我們的現狀。”魏科比喻道。

氣候變化的影響是否會繼續(xù)以超過我們想象的速度到來?魏科的答案是肯定的。

然而,令他焦慮的是,大多數人對于氣候變化的認識仍然是處于一個溫水煮青蛙的狀態(tài)中。

“很多人認為,碳減排是聯合國、各個國家政府、國際組織領導人、跨國公司總裁這種機構與人物關心的事情,但實際上,碳減排跟我們每個人都相關,我們是世界中的構成分子。假使我們不作為,那么整個世界的碳減排就沒有任何希望。”魏科強調。

在每一次演講的結尾,魏科都會認真地想觀眾們介紹以下的具體措施:比如說隨手關燈、隨手關電器這些入門級的,或者在家里把泡澡改成淋浴、把吹干頭發(fā)換成擦干頭發(fā)、把烘衣服換成晾衣服,或者我們可以更多地選擇合理的交通方式、更多的運動、更多的騎行、精明地購物、避免買買買的沖動、避免消費陷阱,或者我們可以回收各種資源品、捐贈我們不使用的物品、做好垃圾分類、拒絕(一次性)垃圾袋。”

魏科坦言,每個人都可以做一些簡單的事情,而這些就可以起到不同的作用。或許全世界最終會意識到,現在采取行動比不采取行動付出的代價要小得多。

在演講最后,魏科緩緩地問道,“我已經把氣候危機的信息傳遞給各位,您做好思考和準備了嗎?”

(記者:劉棟)

封面圖片來源:新華社

責編 畢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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